蚕豆花儿香

　　春天来到了我的故乡，田间、地头的蚕豆花儿开啦！

　　蚕豆是一种极谦卑的农作物，从不择地，随遇而安。河边、树下、田埂、荒坡，你把它种到哪里，哪里就是它的家。每年秋天，妈妈就在沟边地头见缝插针地种上蚕豆，不管妈妈把它播种在哪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在历经冰冻雪染之后，她们都会在清明前后如约开出独特的花儿。春风拂面，满眼的蚕豆花儿总是躲在密密匝匝的绿叶之间，从茎的下面一直向上静静地羞羞地开放，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犹如一群群黑紫色的蝴蝶在我眼前翩翩起舞；走近它，蚕豆花儿又像一双双楚楚动人的眸子在欢快地眨巴着。

　　微风吹来，蚕豆花儿飘着淡淡的清香，让我想起了年幼时光。母亲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农民，父母分居两地，父亲要到很远的县城砖瓦厂上班，难得回家一趟，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家庭的重担硬是靠母亲一人来支撑。贤惠勤劳的母亲白天既要辛苦参加大集体劳动，晚上还有干不完的家务活。小时候，农村经济落后，人们生活艰难。每逢青黄不接的初夏，菜园里白菜下市，萝卜老了，几乎没有什么蔬菜了，母亲总要为餐桌上的菜碗发愁，没有菜肴，不光小孩会闹，就是大人也受不了。为了应付菜荒，深秋时分，母亲舍不得家前屋后“十边地”被白白浪费，总是很早地就在河畔、田埂、菜畦边用小锹破开土，挖一个很浅很小的塘儿，撂上一两粒蚕豆种子，等到一场久违的秋雨过后，蚕豆苗儿便疯了似地争先恐后从土中钻出来。蚕豆早春开花，晚春就会结果，初夏灌浆完毕。

　　随着蚕豆花儿的慢慢凋谢，一串串青青的豆荚开始挂到方形的茎部，嫩蚕豆水分充足，剥下外面的薄皮，里面的肉可以生吃，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记得我和小伙伴在玩累了时，经常会去别人家的田边“偷”蚕豆充饥，回到家里免不了一顿训斥，母亲逼着我去向人家道歉，邻居都说：“小孩子嘛，不懂事，也可能饿坏了吧？”母亲将部分蚕豆荚从地里摘回家，爷爷就会将豆荚剥开，一颗颗饱满的蚕豆就放到淘箩里，有时我也会帮忙剥，爷爷总会夸我小手剥得快，他哪里知道我常常“偷”蚕豆吃，剥起来当然经验丰富。我把剥好的蚕豆放到稀粥里煮上一会儿，用勺子捞上来，母亲会用纳鞋底的细线把嫩蚕豆一个一个地串起来，顶头打个结，挂到我的脖子上，就像翡翠项链一样，由我跑到村子里炫耀一阵。

　　看到清秀素雅的蚕豆花，暖暖的记忆被轻轻地触动，我又想起小时候母亲教我的儿歌：“炒蚕豆，炒豌豆，咯啪咯啪翻跟头……”那时，瓜子、花生都是稀罕物，农村孩子很难吃到，能经常有炒蚕豆吃，也算是非常奢侈的了。蚕豆成熟了，母亲把炒熟的蚕豆，装在一个红色的铁罐里锁藏起来，今天抓一点给我们，明天抓一点给我们，这样，蚕豆的芳香能在我们嘴边逗留个把月。正月里可以和炒米糖一起拿出来招待拜年的客人，而后整整大半年炒蚕豆都是我们小孩子爱吃的零食。

　　今春，我又闻到了蚕豆花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