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恩难忘

　　我做过十七年学生，这十七年中，我的老师们，传授我知识、鼓励我学习、教导我做人、关心我进步、照顾我生活……如今我已经七十多岁了，我常对亲友和子孙辈讲：师恩难忘。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教师节，老师们的种种又不断浮现在我眼前，其间，我高中时的老师——江树陕，更是让我记忆犹新。

　　江老师是南京人。读高中时，他教我们物理课。他为人乐观豪爽，待人和蔼可亲，同学们都喜欢听他讲课，看他做实验。江老师又是个“全能老师”：他数理化、文史地、音体美都在行，各门课都会教。当时全校师生都很钦佩他的才华。

　　我不但喜欢他讲课，课余时间还喜欢跟他在一起玩。那时我是班上矮个子小同学，跳高、跳远没胆量，也不懂要领……江老师在旁给我讲要领、做示范。我不敢跨木马，江老师就鼓励我，并站在木马旁保护我，星期假日他还教我打乒乓球……

　　1960年我读高三，学生要在老师指导下选报文科或理科，填志愿要班主任老师和相关任课老师同意才行……

　　此时，江老师又像往常那样，主动找我谈话，热情指导我做好这两件事。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他叫我陪他晚上到建湖县城南街的一个浴室洗澡。他买的是“和平厅”的两张浴票，每张一角二分钱……那年代，我洗澡全买“经济厅”八分钱一张的浴票，二楼“和平厅”一次也没去过。江老师花钱请我这个学生洗澡，我非常感谢，当时的心情用“受宠若惊”四个字来表达一点也不为过！

　　下池泡完澡，江老师把事前买好的花生米、五香鸡蛋拿出来给我吃，我俩边吃边聊……今天，我回忆那香味比我现在到大酒店吃喜酒的饭菜香得多得多啊！那时，正是三年困难时期，老百姓过着忍饥挨饿的日子。我呢？母亲刚去世，父亲又被赶到芦沟公社大头铺商业网店当营业员，完不成指标的话，月工资二十四块都拿不到；我和妹妹在家里住，我又要上学又要照顾妹妹，我怎么能吃饱肚子呢，又怎么能吃到香味扑鼻的花生米、五香蛋呢?!

　　江老师建议我选理科，填志愿时选清华大学。他的理由是：我高中三年数理化每次考试都是五分，高考的最后几个月再加加油，肯定没问题。

　　我婉拒了江老师。我喜欢理科，因为理科毕业后，可以到工交、科技单位工作，直接参加创造物质财富，但要依靠团队、群体的力量；但我更喜欢文科，因为文科学的是人类历史、文化等精神方面的知识，只要个人刻苦努力，就能在某个领域产生创意，写出著作，作出成就。

　　江老师又同意我选文科，但要我在填志愿时第一志愿填北京大学。他说：只要学校发纸质考卷的考试，你全部是五分，像你这样文、史、地、政治、俄语、数理化门门都是五分的学生只有一两个学生。他还特别强调：“只要你报考北大，如果不录取，我就不做老师了啊！”

　　我实在感谢江老师这么关心我，肯定我！我知道北大是大学中的名牌，但是我想将来当一名大学老师，所以想填师范类院校。江老师听我这么一说，又建议我报北京师范大学。我轻言慢语地告诉他：北京的大学好是好，但我一个都不想报，只想报上海的华东师范大学。

　　我从三个方面向他作释：第一，据我了解这两所学校都是培养大学教师的名校。

　　第二，因为我家庭经济状况无力供我到北京上学。我父亲每月工资只有二十四元，去一趟北京要花二十三块多钱，如果到上海，船费只要四块钱。

　　第三，我有个嫡亲姨妈住在上海中兴路荣福村，去上海读书，我这个没娘的苦孩子，也有个亲人依靠啊！

　　最后聊天的结果是江老师同意我报考文科，几个月后正式填志愿时，第一志愿填报华东师范大学。

　　我俩分手时，他还说了热情鼓励的话，指导我在温课迎考期间要学科交替用脑，归并同类知识，列表醒目联想记忆，掌握答综合题的技巧……

　　那次我们师生同浴，留给我终身难忘的记忆，使我懂得好老师就像父母一样，老师是我们学生的恩人！

　　华东师大录取后，系里给我们学生分外语高低班时，我才晓得我俄语考分是九十六，是全年级两个班考生俄语考分第一名，分在高级班……

　　1965年，我五年本科学习生活结束了。毕业分配前，我们的政治辅导员(班主任)申老师透给我留校的消息。正式分配时，系领导要挑一个学生干部带队，带十个同学到辽宁省教育厅报到，后来就挑到我。到辽宁后，先在乡下搞一年“社教”，后分在抚顺市机械中专做教师。

　　1969年，我调到家乡建湖县，先在县三代会(工代会、农代会、红代会三单位全署办公)工作……那时听说江老师已下放到建阳公社，我抽空去看过他几次；我在建湖街上只要听说江老师在街上，我就“拖”他到我家吃饭，江老师也很高兴到我家玩玩、谈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