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八雄——追记北秦庄事件中鲁艺“八女投河”壮举

　　抗日战争时期，鲁迅艺术学院华中分院在北秦庄事件殉难的烈士中，有八位年轻姑娘身陷绝境，宁死不降，表现了决不向侵略者屈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浩然正气，谱写出一曲“八女投河”的悲壮乐章，被世人称为“巾帼八雄”。

　　1941年夏，日伪军集中数万兵力，对盐阜区发动第一次大扫荡，苏北抗日战争进入最艰苦的时期。在敌人未占据盐城前，新四军军部机关和华中鲁艺师生已撤出盐城，临时移至湖垛北乡北左庄、高作一带。7月21日日伪军占据湖垛，形势恶化。23日下午，军部召开紧急会议，会议的决议之一是将鲁艺400多名师生分成两个队疏散转移：院部和文学系、美术系编为一队，随军部行动；戏剧系、音乐系和普通班编为二队，向东南水网地区的楼王庄一带转移。“八女投河”的悲壮故事，就发生在鲁艺二队转移途中，与日伪军的一次遭遇战。

　　当日傍晚，二师师生200余人，由教导主任丘东平、教务科长孟波、戏剧系主任许晴率领，从军部驻地北左庄东边的陶家舍出发，为避开湖垛日伪，他们选择了群众基础较好的五区为行军路线，途经吉家庄、北秦庄，然后到楼王庄去。到达北秦庄时已是深夜，大家一路劳顿，已是疲惫不堪，要求就地宿营。带队同志就近找了一个祠堂，让大家就地且休息一下。黎明时闻西南方有敌汽艇马达声，就紧急集合，冒着晨雾，迅速离开北秦庄。不料队伍走出庄子不多远，刚过了一道小桥，突然发现了意外情况：200多个配有机枪、迫击炮的日伪军迎面扑来。这批敌人是来偷袭我驻北秦庄《江淮日报》社的，而报社早在前几天得到情报就撤走了，鲁艺二队师生却撞到了敌人的怀口里。敌人见到被围困的师生，一边忘形地嗷嗷乱叫，一边枪炮齐发，向师生们开火。面对这猝不及防的危急情势，二队师生凭着仅有的8支（一说6支）长短枪和20来颗手榴弹，同敌人苦苦对峙、周旋。走在前面的许晴同志，毫不顾虑自己的一切，一面命令大家后撤，一面带领前哨班还击，以微弱的火力阻止敌人前进，掩护师生们后退。他手里的一支八音手枪，仅有几颗子弹，经不住几下点射，子弹就打完了，最后牺牲在自己的阵地上。

　　当前队与敌激战时，原在后队的丘东平主任，立即冲向前方桥头，英勇指挥着当时无作战经验的青年学员，游过大河、爬过木桥，到了安全地带。可是，还有不少师生没有冲出敌人的火力封锁网。天大亮时，辛文（东平的爱人，在东平殉难后，改名为西平，以示纪念）走近东平身边，劝他撤离，敌人随即包围过来，东平叫她突围，自己却坚持留在那里继续指挥着大家撤出重围。其时，几个学员急切地劝他：“丘主任，快跟我们一道撤离！”“不，这里需要我，你们快撤，我掩护！”说完，他手枪一举，一颗子弹射向猛冲过来的敌人。就在这时，不幸被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为国捐躯。

　　就在二队师生大部分冲过桥去，脱离险境的时候，还有八8名不会游水的女生，手无寸铁，被日伪堵在桥南河岸上。只见日寇狞笑着逼过来，狂叫：“花姑娘的有，抓活的！”在这严峻的时刻，鲁艺院部党总支委员李锐，原是大别山青年剧团的地下党员，曾在大后方恶劣的政治环境中，与敌人苦斗多年，是临危不惧、处变不惊，令同学们信赖的大姐。她见敌人机枪封锁了桥头，大家无法冲过去，便挺起胸脯，大声说道：“同学们，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不成功，便要成仁，宁死也不能受辱啊！”说罢，率先跳进大河，以身殉国。戏剧系女生班长叶玲，是浙江平湖人，不仅工作出色，又肯帮助人、关心人，同学们都称她为 “老妈妈”，因她在《重庆二十四小时》中饰“老妈妈”，是一个好党员。她见李锐跳下水，毫不犹豫地喊道：“同学们，李大姐话说得对，我们宁死不能让敌人活捉！”跟着跳下了水。冲在前面的几个日寇，正要伸手去抓普通班学员宋莹，这位来自南通川港的姑娘，生于射阳八大家，她在家乡耳闻目睹日本鬼子的暴行，为了免遭敌人的污辱，随即纵身跳进河里，凶残的敌人跟着用刺刀猛刺溺水的宋莹，鲜血染红了河水。戏剧系女生班副班长上海姑娘王海纹，在演《重庆二十四小时》中饰“孔二小姐”，是一个很有培养前途的演员，当时还不满18岁，为了信仰，她梳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便大声喊道：“同学们，要死一块死！”只听“扑通”、“扑通”几声响，王海纹和上海姑娘李馨、方青萍、南通姑娘季慧、张武钧，一个一个从容地跳入激流中，壮烈殉国。

　　巾帼八雄伟大崇高的民族气节和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震撼了大地，激励了身边的战友，足可“惊天地而泣鬼神”。从广西桂林来的《救亡日报》女记者高静看到“八女投河”的悲壮场景，深为感动，但她知道自己已无法逃脱敌人的魔掌，恐怕再没有机会去报道眼前的壮举，毅然决定与英雄同行，于是挺身而出，振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随后也跳水赴难。心怀叵测的敌人气急败坏，将她们的尸体全部打捞上来，灭绝人性地用刺刀挑破她们的腹部，惨状令人目不忍睹！此时已经隐蔽于草丛中的戏剧系吴斌同学见了，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火，一跃而起冲上前，扭住一个鬼子猛打。最后这位八姊妹的好兄弟也饮恨牺牲在日军的屠刀下。在这场遭遇战中，该院教导主任丘东平、戏剧系主任许晴和包括“八女投河”在内共30余名师生壮烈牺牲。

　　日伪从北秦庄撤回湖垛据点后，突围出去和被当地群众掩护下来的100多名鲁艺二队师生，在孟波的主持下，掩埋了烈士的遗体，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悼念仪式，又朝着新四军军部临时驻地——阜宁县的周门进发了。新中国成立后，建湖县人民政府已在烈士安葬地重建墓碑。改革开放后，又在此兴建了华中鲁艺抗日殉难烈士陵园，园内陈列大厅里，展示了包括“巾帼八雄”在内的所有烈士生平事迹，供人们永久地缅怀和瞻仰。目前，华中鲁艺抗日殉难烈士陵园已成为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和盐城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