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的轮船码头

 　　那天我在西塘河边散步，河中一艘拖轮正好经过，一声汽笛把我的思绪拉到40多年以前，我脚下踩的这块土地承载着小城的记忆，当年建湖的轮船码头就在这里，今天它已成了塘河公园的一个部分，而轮船码头只能从我深藏的记忆中将它捞起。

　　上个世纪70年代初，从公社调到县城机关，我进城的第一步就踏在这个轮船码头上，我手拎一个网兜，网兜内装着面盆、茶瓶和茶缸，肩上背着一床被和一张细席，出了轮船码头，向左拐，到位于轮船码头南边的手工业局去上班，因为单位的位置一跨出机关的大门就是轮船码头，所以，对轮船码头太熟悉了，而且还有一定的感情。

　　我当时上班的手工局面朝西塘河，单位门前的一条沿河的路向北拐了一个S形的弯，在这S形弯的顶端有一条路向西，就是现在的向阳路，在路的南边是销售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的门市部，有修钟表、刻章的钟刻社，还有缝纫店、剪刀厂。北边是一个很小的百货商店，那时机关没有工勤员，喝开水都是自己倒茶炉子，二分钱一瓶，用的是事先统一购买的竹筹子。烧饼摊子紧靠茶炉子，那时买烧饼还要粮票的，烧饼摊子面前经常有个炸炒米的在那里设摊。再向北是一条通向神台桥的马路，在当时来讲是个蛮宽的但还没有名称的马路，全是沙石路面，马路两边一式的矮平房，马路东边就是轮船码头。西边与向阳路Ｌ形的拐角处是建湖县城独一无二的一座楼房——人民商场，再向北便是神台桥，桥坞下面朝东有个朝阳饭店，还有一家浴室。

　　轮船码头规模在当时来讲是不小的，是国营的，它的航线是高港班，即建湖开往泰州高港的，去上海、镇江、苏州、无锡等地都从这个码头乘船出发，还有是开往盐城和上冈、射阳合德的；另一个是紧挨着大轮船码头南边的小轮船码头，是县航运公司开办的，它开的航线主要是县城开往县内各个公社所在地的，向南是开往颜单、沿河的，向北是往辛庄、钟庄、高作的，向东是开往上冈、冈东的，向西开往建阳、荡中，那时我们下乡、到基层搞调查研究是没有车的，出脚就是船，所以从小轮船码头乘船是家常便饭。这个小轮船码头既是起点，也是终点，从这个码头上上下下，进进出出，也记不清有多少次，留下了多少重叠的足迹。

　　也许我与这个码头有缘，当年我出外求学就是从这个码头作为起点坐船去苏州的，从此改变了我人生命运，走出了田埂。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因为“文革”，我又被分配到老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从苏州回乡，还是从这个码头上岸，在农村和基层的几年，我尝到了酸甜苦辣，当然，今天我还体会到，那几年的经历是我一生享用不尽的财富。70年代，到县城工作还是从这个码头上岸，而且第一个单位又紧靠这个轮船码头。我人生的关键转折点都离不开这个轮船码头，它在岁月深处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这或许就是我与建湖轮船码头的缘分吧！

　　就在这个小码头上我曾见证了它昔日的繁华，每天上午乡下的农民带着鸡蛋、青菜、萝卜等，从这个码头上岸涌进城，使这个县城更加活跃，为这个县城注入了生机和活力。下午他们挑着、背着、拎着油、盐、锄头、镰刀，还有化肥、农药，迈着匆忙的脚步从轮船码头上船，再回到他们生活的地方。

　　我们单位不仅紧靠轮船码头，机关分给我的宿舍就在西塘河边上，推开窗户就见西塘河，这条古老的西塘河，是建湖的母亲河，它的上游连着长江，下游直通黄海，是一条水上黄金运输通道，来往船只十分繁忙，货轮拖队一条船接着一条船，像水上火车南来北往，汽笛声声，不时在我耳边响起，它似乎与我的生活融为一体，伴随我的梦想，飞向远方。

　　西塘河内一溜边停泊着做小五金生意并兼住家的小船，叮叮当当，整天忙个不停，每天早上天还没亮河边就吵吵嚷嚷，晚上很晚了那河面上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这是轮船码头西塘河边独有的风景线。

　　这轮船码头，它与建湖人民的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人生聚散离合多在码头上演，诸多动人的故事在码头谱写，它把远方拉近，又把近方拉远，既是羁客的故乡，亦是离人的旧地。那个年代，水上交通是建湖唯一的通道，轮船码头既是建湖的一扇大门，也是建湖的一个窗口，轮船码头周围不仅是县城繁华的商埠，也是人流的集散中心。

　　岁月流逝，世事变迁，现在有了高速公路、国道、省道，地无寸铁的建湖也有了铁路，通了火车，四通八达，水上客运渐行渐远，并逐步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客运轮船不再营运，所以轮船码头也不存在了。轮船码头那个地方建成了建湖的外滩，成了人们休闲的好去处。

　　人失去的东西很多，唯独记忆很难消失。光阴荏苒，转眼之间，我到了古稀之年，可建湖街上的轮船码头那些旧事，昔日的风情，旧时鲜活生动的场景历历在目，没有随时光流逝而淡出记忆，时代的印记依然在我头脑中时隐时现。